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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羅.索魯是這麼說的:「我先是局外人,而後才成為旅人」。旅遊記者布袋港到澎湖船票不必然要和善可親,旅行的態度不必然要求舒適安全毫無風險。

曾經我最嚮往的行業,就是幫雜誌或報紙撰稿的「旅遊記者」。生活就是旅行,家當是一只闔上布袋港到澎湖多久隨時可走的行李箱,護照上蓋滿鋼印,每天一睜開眼,就是無法定錨、確立座標的異國他鄉。旅次中最深刻的不是相機中獵取的美景,而是因為或轉機或趕不上或嚴重誤點,被拋擲在機場在車站在港口,那些大把大把幾近停滯不動的擱淺時光。總是在狼狽脫隊、百無聊賴的時刻,才忽然想起了誰。於是便數數手邊的零錢,也不算時差,電話的嘟鳴聲與心跳的搏擊合拍,你那邊幾點?終於接起來的那聲熟悉,沒有任何從潛意識的渡口被勉強召回的咕噥睡意,意外地清醒,反而嚇得掛上了電話。

保羅.索魯在《旅行上癮者》中說:「旅行向來被視為脫離自我中心的嘗試,然而在我看來恰恰相反:沒有什麼比異國風景或外國文化更能讓你專心或勾起你的回憶的了。只因人根本不可能像浪漫主義者所認為,會在異鄉忘卻自我;反倒是內心會湧起濃濃的鄉愁,追憶起早年的生活。」

大多數人忍受日復一日制式生活的枯燥,朝九晚十賣肝,神眼呆滯,形容枯槁,就是為了存一筆旅遊基金,溫帶大陸性氣候的飛往熱帶海島,曬足一整年的光。亞熱帶不曾見過雪的島民則反其道而行,北海道大啖帝王蟹,哈爾濱賞冰雕,資本稍足一些就往加拿大釣鱒魚、阿爾卑斯山滑雪,越冷越好,越荒寒越空曠,就越像另一邊的世界,越有離開的理由,旅行的意義。

有朝一日,夢想居然實現。有人花錢請你去旅遊,回來交稿後再付一筆稿費,天底下竟有此等好事!

很快我就發現,我與世界的「格格不入」,在旅途中依然存在。

和我搭檔,負責攝影的S說,妳很怪,妳是不發問的旅遊記者。

S,或者是之前的H、L,我們在機場第一次見面,不清楚雙方長相脾性喜好肉食全素或奶蛋素。在接下來幾天,因為工作把兩個陌生人朝夕綁在一起,在共患難之前,先要經歷一連串的磨合,有人慢郎中,有人急驚風,有人走馬看花,有人原地盤桓。

旅遊記者該是怎麼樣的?遊記刊出後,裡頭的「我」像得了躁症,一刻也停不下來,主動好奇,廣結善緣,喜歡結交朋友,甚至不排斥來一場異國豔遇。又像年華已逝還要裝可愛的老少女,娃娃音,充滿語助詞與驚嘆號,動不動就感動。實則在旅行的「現場」,我害怕與人互動,只聽不說,我是不發問的旅遊記者,我所有的怯懦與自閉被無限放大。我剩下的只餘「觀察」,格格不入也是一種觀看的方式。

保羅.索魯是這麼說的:「我先是局外人,而後才成為旅人」。尖酸刻薄、渾身是刺、難以討好,是保羅.索魯常被貼上的標籤。旅遊記者不必然要和善可親,旅行的態度不必然要求舒適安全毫無風險。我對乞丐、攤販的興趣,始終大於美術館與大教堂,良辰美景虛設,又何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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